「教」的真意

奮戰多年，終於拿下人生第八個、也是最感觸的一個教學獎：

香港大學Excellence Teaching Award (文學院)

感觸，不是這個獎是大還是小，是因為其有別於以往的獎，當中的「教」與「學」不在課室發生，而是在途上進行。千里交流路，點滴在心頭：我教學生、學生教我，學於萬有，教學相忘。所以拿獎的，不只是我，也是學生、也是美景、也是塌方……

2014年，「佔中」。老主任跟我說：我們不管政治，但作為中文人，更應在風雨飄搖時弘揚中國文化。你能否再披甲帶團，開展現在無人肯帶的各項交流，跟學生講授中華？無補假、無補水、無減堂、無Funding……

我點頭，說：Funding如不夠，從我人工扣！

自此，開展了日後的體驗學習交流生涯。常規教學外，每年帶領數百人登川藏、行絲路、入青海、越新疆、探雲藏、走茶馬、攀雪域、上珠峰……

六年來，幾十萬公里、千百個險峰，我從不預設所謂「教學成果」(有都是應付報告而寫的套語)，亦從無刻意告訴學生「中國文化博大精深」，只是和他們一起行、一起凍、一起笑、一起悲、一起睡土坑、一起忍屎尿。與期不斷強調祖國強大、高鐵多快，不如和學生一起細聽一闋古琴曲、靜看一幅唐卡畫、細味一杯酥油茶，或仰觀珠峰旭日、細看大漠晚霞，在草原星空下談談理想、在藏廟石窟裡追索梵音。我大膽的說，這些「國教」，比當局那「大誇力讚」之法，有效百倍。

感激中文學院兩代主任的信賴，更重要是學生的支持！學生從不會因為你是什麼高層、什麼總監而動心；學生亦不計此行有多少學分、多少資助而動身。港大富裕學生不少、學界交流Funding更多，港生的交流選擇俯拾皆是，他們真心肯去的原因，是「心師心路、觀景觀心」的交流，即是有心的老師，與他們同行甘苦，藉交流之路，與之印心；藉壯麗之景，教其觀心。如果你還以為大學生很容易「貪資助去交流、被慫恿做某事」，我老實告訴你：你脫節了。

記得前年社會事件極烈之時，我正帶領學生前赴敏感的藏區天葬場，內地老師很緊張，說：「萬一他們舉牌，或把照片放上網亂發帖，怎辦？不如這兩天收他們手機以防萬一」。我笑對學生說：「你們想看廖sir被人天葬的話，就舉牌、發帖吧」，學生大笑，我對著全體學生向該老師保證說：「我絕對信任他們。手機，不必收；出事，我承擔！」他們十多天的表現，一個字曰「Perfect」，旅程後該老師問我：「你為什麼那麼自信？六十多個學生啊！萬一有一個不聽話……」，我說「我不是自信，而是信他，這是Trust的道德力量，老師堅信學生，他們必不辜負，國士待我，國士報之」。

之後中大、理大事件發生，期間我正帶學生遠赴雲南藏區和廬山江西。他們全都表現滿分，內地單位均讚不絕口。 小獎一個，微卻足道。

轉眼出道二十二年，或許，從教書、教學、教人，到忘教，忘師、忘生，才是「教」的真意。

.